【幽閉之日】


幻想島:夢魘之書

  守護神的使者、莫陵城的隱士奧西蕾絲,在橫越巴圖山區時遭到黑刃神的使者乘飛行器襲擊,雖然當時她順利擺脫敵人,卻在來到契洛夫城之後再受攻擊。對方擄走了守護神教會館的管理者凱顏西亞.瓦倫的家人,以他們為人質,令會館的眾人難以抵抗。寄住在會館的殺手桑雪原本想不顧一切發動攻擊,對方卻表示使者艾里斯.坎貝爾與蘇.由拉也在他們手上,要會館裡的所有人投降。黑刃的使者們要求所有人搭上飛行器,移動到他們準備好的場所。

  「你們沒得選擇,」黑刃的使者說:「這是讓另外三個人平安無事的唯一方法。不管你們什麼時候脫逃,都會搞丟他們的性命。因為,一天之內,你們沒有全部抵達我們準備好的場所,我們的同伴就會殺了那些人。」

  「卑鄙!」桑雪憤怒的說。她的夢境「離焰(第一表相)」正完全展開,浮在她手中的光環和她背後的藍色光翼隨時都可以發動攻擊。

  「哎呀,這位姑娘,」對方換了用巴克斯語:「我看出您是『名紋』,是流著暗殺者之血的人呢。所謂卑鄙的手段,只要結果跟預期一致就沒有關係,這對暗殺者來說應該不難理解吧?」

  「你!」桑雪一陣氣急。

  「——我可是很認同的唷。為了我們的目的,就算把全城的人殺了,我也不會手軟!」對方威嚇道。「你們瞭解自己的處境了嗎?」

  契洛夫城的人對桑雪來說無關緊要,但她還有話要跟艾里斯說,可不能讓他簡簡單單死了!不,艾里斯的屏障已經鍛鍊到上次交戰時那種境界了,應該再沒有誰傷得了他了,也就是說,只要放下其他人不管——

  「好吧,我跟你們走。」奧西蕾絲突然決定。

  「吾亦然。」老騎士隨即附和,凱顏西亞也在旁點了點頭。

  果然這些人是絕不可能棄同伴於不顧的。而且,為了保住他們三人的性命,桑雪一定得被迫接受的。

  「難道沒有更好的方法嗎?」

  奧西蕾絲淺淺一笑。「比如說拋棄自己的朋友跟這裡的人?當然,我心裡是有一股衝動想這麼做,但是我知道,這樣我以後一定會後悔的。」

  「喂,」黑刃的使者突然說:「我也不喜歡為難你們,其實你們還有一個方法。」他此話一出,四人都轉頭注意聽他要說什麼。「我們今天來,目的並不是要抓人,那只是手段而已,你們懂嗎?換句話說,我們是想找出守護神使者中的某個人,如果不進行地毯式的搜索,將所有使者輪番調查,是絕對揪不出這個人的!你們三個守護神的使者,如果聽得懂我的意思,不需要我繼續說,也該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吧?」

  「……把你們要的人交出來?」奧西蕾絲試探的問。

  「正是。」使者答。

  這提案根本沒有幫助啊,奧西蕾絲心中暗想。但是,難道要逼桑雪和他們一起陷入危機嗎?雖然她有意引導桑雪接受守護神的教義,但人家畢竟不是信徒,更不是使者,沒有理由讓她捲入事件中。

  「好,先說你到底要什麼人?」奧西蕾絲再度問。

  黑刃的使者哼了一聲,接著,他吩咐兩個同伴打開飛行器的座艙蓋。「妳這問題表示了,一則妳不是我們要找的人,所以也不知道我們要找什麼人,二則妳打算裝傻到底。不管是哪一種,我都沒有理由再相信妳的說詞了。現在你們只剩下一個選項,就是乖乖跟我們走!」

  凱顏西亞的臉色頓時轉為慘白。老騎士用包著鐵甲的沈重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肩膀。

  「嘖,搞砸了……」奧西蕾絲吐了個舌頭。「對不起啦,各位。小姑娘,能不能麻煩妳陪我們這一趟?」

  「我現在比剛才更想丟下你們不管了。」桑雪用力一跺腳,然而「離焰」的光翼卻收了起來,她掌中的光環也消散在空氣中。「……不過那樣會後悔吧。」

  艾里斯.坎貝爾和蘇.由拉,對於他們現在被關在什麼地方毫無概念。飛行器的後座似乎根本不是載人用的,座艙蓋關閉後就伸手不見五指,激烈搖晃和高速移動下更是抓不到方向感。等到抵達目的地後,奎斯掀開座艙蓋時,兩人已經被送達一個密閉的場所了,四面都是灰暗的磚牆,頭頂一片黑壓壓的,空氣比契洛夫城冷了許多。艾里斯猜想,他們或許已經翻過山,進入巴克斯帝國境內了。   兩人被帶到一個點著油燈的小房間。奎斯丟下一句「剩下交給你了」,便把他們托給在房間裡看守的使者,自己大搖大擺的走了。那個使者指著牆上一條通入天花板的銅管說:「我們人手不夠,得讓你們在這裡待一會兒。有事就扳下管口邊的通話開關,鈴聲停了再講話,會有人負責處理。還有,逃出去也沒用,不要浪費力氣,乖乖待在這裡對你們沒壞處。」然後他也走了,留下艾里斯和由拉坐在房間裡的椅子上。   「他們應該不是真的人手不夠,否則就不可能保證『會有人負責處理』了。」艾里斯說:「他們大概是想先把我們困在這裡,磨掉我們的反抗意志,然後再開始盤問吧。」但那是沒有用的,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黑刃想得到的情報,關再久也不可能憑空出現。問題是,假使真的被關到失去反抗意志,那也很不妙。凱顏西亞,還有她和由拉的家人,也都被黑刃抓了——那說不定只是黑刃用來嚇唬艾里斯的假消息,但他寧願只考慮最糟的情況——如果黑刃想拷問的話,凱顏西亞沒有能力反抗的。該死,為什麼自己要離開她那麼遠?當時待在她身邊的話不就好了?   因為由拉說她想出去玩。艾里斯瞄了她一眼。這不能怪她,他對自己說。   「艾里斯,怎麼了?」由拉疑惑的問。   「不……沒事。」   契洛夫會館的使者們根本不會是保密人。依照艾里斯的觀察,大家雖然能守密,但只要多留意,一個使者心中有秘密時是和平常不一樣的。那是因為守護神沒有佔據心中正中央的位置——套用艾里斯的理論是這麼解釋的。戰爭小說裡總是說,優秀的諜報員會不露出一絲動搖,不露出任何破綻又不過份掩飾,但一名虔誠的守護神信徒辦得到嗎?   諜報員。艾里斯想起了七年前,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見到真正諜報員的樣子。蔡達先生是真的很行,可是他也被逮住了。這麼說的話,史博一定有辦法看出一名間諜露出的破綻。既然能看出,自己或許也能避免。史博做起事雖然不很漂亮,但他永遠很冷靜。   如果黑刃堅信保密人或聯繫人就在契洛夫城的會館,艾里斯猜想,他們鎖定的很有可能就是史博。但史博不在契洛夫了,他早已南下去畢路亞王家學院,做一些所謂「和學院那些老人了結」的事。(想到這裡,艾里斯也猜,下次見到史博時他或許已經不幹歷史教授了。)也就是說,如果夏路伊.文茨瑞克真如黑刃的人所說,召集了兩名擁有夢境的使者北上,那絕不是為了史博。或者史博已經要回來了,所以要兩個人伴護?   「哈啾!」由拉打了個噴嚏。這裡不止比會館還冷,甚至比山上還冷,兩人都沒有足夠的衣物。艾里斯站起身,走到銅管邊扳下了通話開關。一陣震耳的鈴聲頓時從銅管中傳來,大約持續了十五秒,令坐在椅子上發抖的由拉忍不住掩起雙耳,然後鈴聲才停下來。   「怎麼了?」銅管另一頭有位講畢路亞話的使者守著,不過他顯得不太有耐性。   「這裡有人著涼了,」艾里斯說:「可不可以送一件禦寒的外衣來?」   「就這樣?」對方語氣中有點不屑。「好,我派人送去。——喂,米特,送兩件衣服下去!」他對旁邊的人說。聲音聽起來是很沒耐性,但卻很體貼的吩咐同伴給他們兩件衣服,這人也倒是奇怪。   很快的,艾里斯就聽見皮靴踏地的聲音逐漸接近。他現在知道自己身處地下了——也就是說,想逃出去一定得經過頭頂上的一樓,而黑刃的使者就守在那裡。對方剛才已經暗示了,他們的人手其實根本就很充裕。像山上那樣多對一的夾攻,只要他們的速度快一點,艾里斯就難以防禦了。不,在那之前,艾里斯就不可能棄凱顏西亞他們於不顧,自己一個人逃跑。或許更重要的是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。七年前的景象重演?   然後他就因為七年前的景象重演而瞠目結舌。他毫無心理準備就看見了。   米特——被派來送衣服的使者——是個身材修長而健壯的男子,看上去年齡比艾里斯稍長。不過,最重要的是,米特的頭髮是鮮豔的寶藍色。鮮豔、亮麗、引人注目的,寶藍色。艾里斯目不轉睛的瞪著他。   「你——你不是——」   「沒錯,我是給你們送衣服來的。」米特兩頰紅潤,輪廓不深,雙目靈巧的左右滑動環視四周。他是典型的巴克斯人,屬於住在帝國北方那群被稱為「雪狼」的游牧民族。艾里斯小時候雖然也住過巴克斯中部——已經算得上極北的地方——可是他真正見過雪狼的族人,也只有在一些士官之類的大人物到他家來傳令或作客的時候。最近一次見到這種人,是在國界上的一個小村落裡。   艾里斯從米特手上接過衣物,眼睛仍盯著他瞧。米特送完東西,並沒有馬上離開,而是走到了銅管旁邊。   「我覺得你很像——」艾里斯換了個保守的說法。   米特扳上通話開關,然後拿出一個蓋子,將銅管口整個封住。「艾里斯.坎貝爾先生,你得記得在通完話之後『扳上開關』,否則你說的話全都會經由通話管傳到樓上的值勤室。」   艾里斯恍然大悟。黑刃使者把他們丟在這裡然後走得空無一人,還告訴他們「扳下開關才能跟外界通話」,其實是想試探他們會不會在使者之間獨處時透露出秘密的陷阱。實際上,那個通話開關不管是開還是關,聲音都會傳到樓上去吧!   「所以說你真的是——」艾里斯第三次開口問。   「米特.塞流卡斯。」米特說:「當然,這也是假名。」   「——蔡達先生!」艾里斯跳了起來。   「哦哦,」米特搖搖頭。「用另一個假名來稱呼我,我並不會感到比較親切,艾里斯。注意到了嗎?我也不會再叫你亞爾了。」   「可是,蔡——塞流卡斯先生,您看起來一點也沒變!」艾里斯補上一句:「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。」   「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嗎?」米特說:「化妝。可以偽造年齡、種族甚至性別。」種族,沒錯,不只是民族而已。艾里斯記得,蔡達先生的年齡和出身都是偽造的,他可以掩蓋自己臉上雪狼族人的特徵,使自己像個道地的畢路亞人。他也可以模仿畢路亞話、甚至畢路亞口音的巴克斯話。「沒錯,您辦得到。」但是您還是被抓到了,不過艾里斯倒是沒說出這一句。   「你看來已經很穩重了。」米特拍拍艾里斯的肩膀。「你一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」   「謝謝,但是這次我真的遇上麻煩了。你們真的會放我們回去嗎?」   米特收起笑容。他很細心的在觀察艾里斯眼神中蘊含的想法,像是父親在觀察兒子的成長一樣。他只不過七年前和這小伙子共同生活了一個月,但他從一開始就對艾里斯很有興趣。原因有很多,如今他也覺得他沒有看走眼。   「我誠實的告訴你吧。」米特嚴肅而冷靜的說:「恐怕是不會。——那些沒有在會館服務的信徒只是用來要脅你們的,我們還沒出契洛夫城就都放走了;你的同伴們遲早也會獲得自由,但是擁有夢境的人,不能那麼簡單放走。」   艾里斯的直覺沒錯。「那麼凱顏西亞就有危險了!」   「還有桑雪。」米特說:「那孩子也得到夢境了,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。」   「你見到桑雪了?」艾里斯追問:「她也被抓住了?而且就關在這裡?」   米特還沒回答,一旁的通話器突然發出了刺耳的鈴聲。由拉縮了一下身子,再度用手摀住耳朵。米特走到通話筒前,拔掉了那個蓋子。   「米特在那邊嗎?」那個不耐煩的聲音問。   「怎麼啦?」米特也用同樣不耐煩的語調對著管口吼,用的是巴克斯語。   「你還要耗多久哇?不過是送兩件衣服!」   「拜託!」米特說:「我可沒放過任何審問的機會!」   「我可沒聽……哼,算了,你上來我再問你!」那個人原本想說他沒聽到任何對話的聲音,可是想起艾里斯.坎貝爾也聽得懂巴克斯語,不能在這裡揭穿通話筒的事。「那個傢伙放著不管就好了,沒必要審問!」   艾里斯皺了一下眉頭。那個傢伙?他們好像完全忘了由拉嘛。   「好啦好啦,」米特回答:「我馬上回去!」然後他扳上開關。「抱歉啦,艾里斯.坎貝爾,本來還想跟你多聊聊的,不過我有工作。」   「我明白。」艾里斯笑著說。七年前他隨行出征也是因為工作,醫護兵的工作。至於當時米特的工作,那更是對不起許多人了。如果要道歉,他們兩個都有道不完的歉。   「那就這樣了。米特.塞流卡斯什麼也沒說。」米特低聲對他說。艾里斯還記得,七年前蔡達先生也說過類似的話,而他還記得該怎麼回應。   而艾里斯.坎貝爾什麼都聽見了。   艾里斯並沒有真的說出口,不過米特已經點了點頭,轉身走出房間。   從米特刻意露出的破綻中,艾里斯得到了很多訊息。桑雪也被抓住了。他的同伴們——不只凱顏西亞,還有老騎士和奧西蕾絲——也一樣。可以想見,奧西蕾絲與老騎士聽到自己和由拉被抓,加上無辜的信徒也被當作人質,於是同意束手就縛。而且,所有人都被關在同一個地方。他們不是被飛行器送到不同的場所,而是同在這裡——某個黑刃據點的地下城!   而且令艾里斯充滿希望的是,米特的同伴很急著催他回去崗位上。或許,這個地方雖然不是黑刃使者剛才說的人手不足,但也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多人?他們的目的既然是挖掘秘密,因此打的是心理戰,不會動用太多人。況且,「終極兵器」這種事,即使是黑刃教自己,也不希望太多使者知道吧。   接下來該設法探清楚這個據點的狀況了。如果他是黑刃教徒們的上司,他會給這些俘虜大約三天的時間,慢慢突破他們的心防。不,也許兩天?總之他還有時間。   「哈啾!」由拉又打了個噴嚏。艾里斯這才想起來,米特送來的衣服還在他手上呢。

  史博.費地拉剛經歷了人生中一次重大的轉折。學院正式解除了他歷史學教授的職務,而且也宣布他以後將不必(意思是不准)再對任何學院事務負責。他收到學院給他的資遣費,僅僅十萬元的一張兌換券。他已經在這裡二十五年了。當然,費地拉並不在乎,他很富有,並不會因為退休金少而活不下去。他的朋友們多半不知道,他在哈賈郡——森申郡南方的荒蕪之地——買下了土地,就像他的老師宇庭.克利瓦里恩.索沙一樣。哈賈大部分是沙漠,但東部有河,河岸上有綠地,那就是好地方。   費地拉轉過一個樓梯口。艾里斯的信兩三天前剛捎到,內容說殺手不知從何處得到了夢境,但沒有操控它,反而失去理智胡亂攻擊。費地拉從「赤紅色的刻印光芒」、「魔法的光束攻擊」等線索,依照自己對舊神的研究,推論那應該是光之神直系的屬神刻印。問題是艾里斯的結語。   「迷惘的心是操控不了夢境的。她沒有創造出自己信念的呈現,只是全部交給神。那很危險。」   費地拉同意這句話,這使他有點擔心。他又轉過一個樓梯口,看見一位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擋在那裡。那是政府的人,他認得他。   「法奧.亞爾.辛.科拿!」費地拉上前去和他握手。科拿穿著筆挺,一頭黑色捲髮,五官稜角分明。他給了費地拉一個端端正正的微笑。老樣子,跟他們兩個以前共事時一模一樣。   「史博.費地拉!我恭候多時了。」科拿渾厚的嗓音也是老樣子。   「有什麼事嗎?」費地拉知道科拿現在為軍事情報局工作,他不是間諜,只負責表面上的事務。   「你有事。」科拿從上衣暗袋掏出一個信封。「極密。只有你能閱讀,現在讀,不必讓我看到。」還是一樣,不必指的是不准。這就是為什麼科拿不能從事機密工作,他說話的方式還是以前在學院做行政工作時那一套,語言不夠精確。   費地拉收過一樣的信,這叫做軍機函。這次這封軍機函說是軍機,裡面並不含任何機密,信上只有一個地址。封中附有一根火柴,刮去上頭的蠟就可以點火燒掉信紙。費地拉並沒有這麼做,他簡單的在信封上畫了個五角星,用手指頭一彈,信便焚燒起來,不到一秒就灰飛煙滅,比火柴更有效率,而且連一點殘渣也不會剩下。   「這的確是機密。」費地拉說。信上的地址,是內城某個地點的地下室,與會人數三人。科拿點了點頭。   「風和雲要起變化了。希望我們國家一切平安!」   「希望。」費地拉說。他知道,科拿對於政府這個時候發文給費地拉代表什麼意思,已經心裡有數了。或許其他退役軍官也收到不同的命令,不動聲色的各自行動了。   費地拉依信上指示的時間,在當天晚上八點往指定地點赴會。那個地下室隱藏得很好,如果沒有給定地址,任何人都找不到的。費地拉找到場所,踏著石梯走進地下室,裡面只有一張畫了「陰火之星」而發出淡淡藍光的桌子。他找到桌邊的椅子坐下,隱約看見對面有兩個人。   右邊的人是軍事情報局主席安吉亞.傅格爾,他在這裡代表事態嚴重。費地拉看到桌邊的另一個人,知道主席並不是來交付他任務的,他自己也是來聽情報的。   左邊的人披著黑斗篷,臉的上半邊以黑色面具遮蓋住,露出半個蒼白的臉。費地拉是第二次見到他了,不過這個人以前並不戴面具的,面具只是他為畢路亞王國效力時的公事裝扮。他的名字不清楚,代號是「飛去來」。這只是上面隨機挑給他的名稱,不過卻很符合他的特色:快去快回。他能得到不到三天以前巴克斯帝國的最新情報,而且最後都會被證實無誤。軍情局從不懷疑他,因為他們知道飛去來的真面目——那是個只流傳於軍情局高層間的公開秘密,費地拉則是個例外,他當年參與過和飛去來關係重大的事件,因此比某些軍情局人員——包括傅格爾主席——都來得瞭解。   「你今天是因為對黑刃教的瞭解而在這裡的。」傅格爾主席開口說。   「黑刃……怎麼了?」費地拉謹慎的問。他看見飛去來笑了一下。   「他們要做七年前失敗的那件事。」主席說。   費地拉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。他很早以前就在懷疑了——自從亞德林遇襲開始。報刊上說政府已經採取了緊急應變措施,調度了部分兵力北上。蓋德大地目前仍沒有國家有能力將軍隊藏在風來砂區域,但黑刃教的話就難說了。   「也就是『刑雷作戰』?」費地拉說。   「沒錯。但是這次不一樣了。」主席說:「沒有民兵。沒有名紋。沒有軍人。」   「……只有鍊金術。」費地拉接話。   「跟你談果然省事。」主席接著說:「一切都由羅特寧主掌了,速度會更快。你有什麼看法?」   「您覺得呢,主席?」費地拉禮貌性的先詢問。這也是為了待會兒比較容易切入他想說的話。   「咳,我只看得出他們已經學乖了。或者說他們想賭?」主席說:「他們不知道索沙的事。索沙退得太快了,不只他們,連我們都掌握不住。即使黑刃那些人,也一直害怕國界上會有其他的索沙。」   「哈!」費地拉誇張的重複了一次:「其他的索沙。」   「但是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,又或者他們只是想放膽試試看。當然,你我都知道國界上已經沒有索沙了。這次我們是擋不住刑雷作戰的。」   那表示契洛夫城要完蛋了,費地拉不安的忖度著。可是,他現在得以大局著想,先把可以說的部分報告上去。「主席,事情不只如此,否則我也不用回來了。七年的時間也會改變刑雷的本質。」費地拉說:「今年他們已經有足夠的科技了。」   「而我們還沒有。」主席點點頭。   「不止。今年他們的計畫已經完全不同了。」因為有個聯繫人洩密的關係,這一點他當然不能說。「你可以看到,所有行動都由羅特寧包辦了。他是黑刃的首腦,如果新的『刑雷作戰』只有黑刃的人參與,他早就打過來了,但他卻等了七年,可見他得到了帕埃羅十世的授權。他們的技術實力已經大為進步了,而且和當年一樣有國家在背後撐腰,可是這麼一來他們想要什麼呢?財富、權力、新科技?畢路亞無法給他們這些。帕埃羅皇帝除非瘋了,否則絕不會同意封羅特寧為畢路亞王或什麼的,可是黑刃還是要打。他們大可以將技術賣給國家,讓國家自己花錢生產兵力,黑刃的人則躲在後面坐山觀虎鬥,甚至他們還能一次將技術賣給兩邊,坐收漁翁之利,可是他們還是要打。他們選擇花自己的錢、全部派自己的人上戰場。為什麼呢?」   「因為不想讓技術外流吧。」主席說:「他們現在握有的技術,比兩國所擁有的高出許多,要是賣出技術,他們的優勢就會降低。」   「答對一半。」費地拉說。接下來他要掀牌了。「但光是那樣還是不夠的。他們把整個作戰納為己有的目的,是因為他們在戰爭的同時,還想做些其他的事。也就是說,畢路亞確實能給他們某些東西。他們就是為了那樣東西而來的。」   「你知道那樣東西是什麼嗎?」主席問。飛去來又笑了一下。   「我不能說。」   「跟你談果然省事。」主席對直接跳過一個問題作答的費地拉笑了一下。「坦白說,我並不在意那樣東西,而現在只要我不在意,就沒有其他人能夠改變。畢路亞和巴克斯的平衡現狀對我們才是最有利的,如果為了奪取更多利益而破壞現狀,最後反而會拖垮自己。我想你們也會喜歡這個論調吧?」   「守護神的信徒不講利益,不過我們對貪欲的看法彼此相差無幾倒是真的。」費地拉說:「現在國家需要的不是黑刃要的那樣東西。國家需要的是索沙。」   「這就是極密的部分了。」主席簡短的回答。   飛去來在桌上用手指寫了些淡藍發光的字。   「這可以解決問題。」主席說。   費地拉看著那行字脫口而出: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——」   「那也無妨。」主席回答。「飛去來,請為費地拉教授說明流程。」   「抱歉,主席,我剛好已經不是教授了。」費地拉一臉慚愧的說。   「現在是這樣沒錯。」主席笑呵呵的說。他當然知道學院的事。   飛去來站起身,走向背後的一扇門。他解開門錠,將門用力推開,裡面又是一間暗室,只有一點點陰火之星的光暈從裡面透出。   「跟他進去,史博。」主席指示。費地拉飛去來一同入了暗室,關上門從內部鎖上。   其實傅格爾主席對飛去來的提議並不是完全贊成。風險太大了,成功率不到一半。依他的看法,與其讓費地拉去收集那種不切實際的戰力,不如直接調他到戰線上。費地拉的力量是很驚人的,絕不能因為他現在的平凡模樣就低估他。   主席更擔心的是飛去來的忠誠問題。雖然他知道沒有什麼好懷疑的,可是飛去來這次的提議實在太像是一樁調虎離山計了。「這樣的任務只有史博.費地拉辦得到」,飛去來篤定的說,而那正是危險的地方。   一個小時後,史博.費地拉走出暗室。他接受了任務,當晚他便啟程,連夜趕往北方——東北方。
【黑刃強襲】 【反擊】
標音對照
人名
人名標音備註
米特.塞流卡斯Mitter Seleucus
法奧.亞爾.辛.科拿Faol al Sin Korna原本這一族人的命名原則當中,「辛」代表長子,「亞爾」代表長子以外的子嗣,但是如果長子還沒繼承家業就夭折,次子就有可能將「辛」加進自己的名字當中。
安吉亞.傅格爾Angia Fuga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