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7】


他失去的蹤跡


18◆指引

  Stella與Ara見面了。這是他們兩人的初次見面。
  Luna站在走廊上,抬頭尋找著月亮,同時也小心的聽著教室裡的兩人在說什麼。

  「聖誕快樂,Ara。」Stella的聲音說著:「我好像應該準備禮物才對?」
  「不,不用了。」Ara的聲音回答:「反正又不是什麼愉快的節日。」
  「我本來想送你一天的『好心情』……我想你會很喜歡這種禮物。可是,自己的心情不好,實在沒有能力再送給別人好心情。」
  「跟我想的一樣。」Ara的聲音嘆息著。
  「……Ara。」
  「嗯?」
  「對不起,我的眼睛沒有在看你。」Stella的聲音說。
  「啊?」Ara的聲音問:「是這樣嗎?」
  「雖然,你在我眼前,可是我還是盡量不要看著你。」Stella的聲音,一個字一個字的,緩慢的說著:「其實我很不會說話。每次說話,總是支支吾吾,欲言又止,甚至一緊張,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。可是,和你交談的時候,我一直想要克服這種困難。雖然,你在我眼前,不過我還是幻想著,現在就和平常一樣,是我們在線上對著螢幕打字。」
  「嗯……」Ara的聲音說:「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。」
  「可是呢,這樣子我就看不清楚你的樣子了。」Stella的聲音變得快了些:「今天我一直期待的,就是要看清楚Ara的模樣。」
  「還真麻煩呢。不過我也沒什麼好看的啦!」
  「……Ara。」
  「嗯?」
  「我爸爸是在我六歲的時候失蹤的。」Stella的聲音說:「所以,我對他的印象也很薄弱。」
  「不,其實妳可以不用提那件事——」
  「但是那個時候,爸爸他已經有兩個最好的朋友了。其中一個是你。爸爸他交朋友的時候,不會在意對方的年齡,也不會在意對方的背景。」Stella的聲音停止了一會兒,然後接著說:「我還是太緊張了,講話都沒有了順序。爸爸的兩個朋友,一個是你,另一個是他的高中同學。他很喜歡對我們說,他有兩個很好的朋友。」
  「我知道。」Ara的聲音說:「但是我很對不起他。我一直只把他當作普通的熟人。」
  「朋友的定義本來就是因人而異的。我剛才這麼想,你並不覺得他是朋友,而他覺得你是朋友。相對的,他的另一個朋友是怎麼想的呢?」
  然後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。
  最後,Ara開了口。「……妳也想知道真相,對不對?」
  「你還記得嗎?一開始,你說你想要見面,就是決定把你心裡不能說的話告訴我。」
  「謝謝!」Ara的聲音中透露著喜悅: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——我一定告訴妳。」

  Luna轉過身來,兩三步走近窗口。「娃娃……」
  「拜託妳,老師!」Ara說:「並不是只有妳關心Umbra啊!」
  「可是她才——」
  「等一下、等一下。如果妳真的覺得她還小,不懂事,今天她就不會來和網友見面了,妳也不會讓她跟我聊這麼久。抱歉,交談才做了一半,不是只有她對我說話,我也要把該講的講清楚。」
  「——好!」Luna果斷的說:「不過我也要聽。這件事誰都不可以單獨涉入,我們三個一起討論。」
  「四個,」Ara說:「我還有人幫忙。可以的話,四個人一起。」
  Luna不耐煩的說:「先三個吧,不要再拖下去了,都已經過了七天了。」

19◆缺席   2003年12月26日,星期五。早上七點半,Luna懷著複雜的心情來到學校。   她應該為自己的女兒這麼懂事感到高興。她也應該為自己終於找到失去蹤跡的他而感到高興。   但是他卻變成那個樣子。該如何高興?   教官室還留有向警方索取的現場照片,那是當初讓三年級學生指認用的。Luna很清楚,Umbra是1994年9月升上高三的,而現在距離2004年已經沒有幾天了。她看過了那張照片,一陣嘔心。然後,確定那就是Umbra。   兇手對人體的關節似乎也有基本的認識,但是卻故意在手肘和小腿的部分,從骨頭的中間鋸斷。   是什麼樣的怨恨,需要將一個人撕碎,扔下地獄?   八點十五分,Luna踏進二年六班教室。   昨天晚上寒冷空曠的教室,三個人曾經在這裡聚集過。今天早上,這裡的座位上已經坐滿了許多學生,一如往常。教室裡一共有五個空位。   二年六班有四十二個人。Luna的班級,缺席五個人是比往常還要多的。她拿起點名簿。   「那個座位是……吳列去哪裡了?」   「籃球隊晨練。」副班長(林采薇)說。   「黃予潔呢?」   一陣爆笑。「黃于潔,老師。」副班長說:「她還在管樂社,等一下就回來教室了。」   「那個位子是誰?」Luna老師指著最後排的空位。   「那個是今天才放的桌子!」坐在空位隔壁的高恩澤說。   「放桌子?要幹嘛?」   又一陣爆笑。「老師,那個是今天班會的時候給妳坐的。」副班長說。   「才不是!」同學們七嘴八舌的吵著。   「那不然是做什麼的?」Luna又問,大家很吵,但是就是沒一個人願意回答。   「算了、算了。陳士鴻去哪裡了?」有兩個空位連在一起,Luna指著左邊的那個問。   「不知道,可能睡過頭了。」副班長說。「手機沒人接。」   「唔……」Luna看著另一個空位。   「于桑翰呢?」   「病假。」副班長說。   倒回,到早上七點。   陳士鴻吃了早餐,從家裡悠閒的走出來。搭兩站電車,十幾分鐘就可以到學校,他不急。   路旁有個電話亭,裡面一個穿著運動服的人剛講完電話,推開電話亭的門。   那個人看起來像是大專生,右手握著一把刀子。   陳士鴻有些慌了。兩人對望了一會兒。   啪嚓!   是血……它飛出來了。

20◆病痛   中午,副班長聯絡到陳士鴻的爸爸。士鴻現在人在醫院,父親和弟弟正在派出所處理事情。   Luna老師也顧不得下午的課,開車去找學生。   至於Ara,他一直躺在宿舍床上。請的是病假,但是也沒有生什麼病。只是他在想,在晚上以外的時間,宿舍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。宿舍是夜晚的國度,那麼鬼魂或許會反常的在白天出沒。   士鴻的老爸氣得大力拍桌。在派出所的板凳上被銬得牢牢的是附近一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,臉上有一塊腫得很厲害的瘀青。那傢伙被警員臭罵一頓之後才開始為自己辯解。   「……我就說了啊!是他先打我的!我又沒對他怎樣!」   「拿刀在路上晃來晃去還沒怎樣!」   「啊我剛去買刀子切西瓜不行吼?不然刀子一定只能砍人吼?」   「十二月切西瓜,你再掰嘛!」   「恁爸要切豆腐也沒你屁事啦!」   「到底是你先動手還是他先動手?」士鴻的爸爸怒聲問。   「啊他就沒事看到我買的刀子,就過來叫我收起來,我跟他說『我拿刀子干你啥事』他就衝過來了啊,換成你看到有人對你衝過來你手上又有刀子,你會怎麼辦?」   「好啦好啦!」警員不耐煩的說。這件事該怎麼處理,他暫時也想不出來。「副座,怎麼辦?」   「我也不知道啊。」陳士鴻的爸爸說。「兩邊都不構成正當防衛……嘖,真是太魯莽了。」   「沒要緊啦,我不會很痛啦,有點瘀青而已。」那個年輕人又說。   「阿鴻有要緊啦!你想說大家都跟你一樣皮厚?」警員接著又痛罵他一頓。   陳士鴻的弟弟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發呆。其實他哥哥並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,只是以前總是能制服對方,而且每次也是逮到那些倒楣的小流氓,一被他拉進警局,不用逼得太緊就什麼都招了。不巧,今天他碰上的只是一個看起來比較像混混的普通人。   對於他來說,哥哥反正經常受傷,他並不那麼在意。   直到現在,他還是比較在意那件未破的命案。   今天他本來要再去找學長,問問看對方有什麼新發現的。   「士鴻……在嗎?」   Luna老師推開病房的門。   陳士鴻的左邊肩膀用繃帶整個包了起來,但血跡仍然透出。他坐在病床上,神色自如,只不過氣色差了些。   「還好吧?」   「嗯,還可以。」   「耶哎哎——?」   Ara走進教室的時候,大家都發出驚嘆的聲音。也難怪,Ara的病假只請了一個上午。   「你來吃午餐的喔?」林采薇叉著腰叱責他。   「對啊。」Ara說。   事實上他只是後悔了。今天早上有Luna老師的課,而且他也很久沒去找學弟了,但他沒有把握好機會。   他決定一吃飽飯就先去找學弟,再去找Luna老師。   然後,去找出更多的東西。